天天观焦点：古诗词中的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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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诗词文化中，劳动诗词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它历史悠久，题材广泛，情感丰富，表现手法多样。从创作实践来看，劳动诗词起源很早，我国一首古老的诗歌《弹歌》就反映了原始社会的狩猎生活，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中有大量“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劳动之歌。举凡农耕、渔业、林业、蚕桑养殖、交通、盐业等几乎所有劳动场景和劳动习俗，在古代诗词中都有体现。从情感表达来看，劳动诗词的情感内涵非常丰富：通过对劳动场景、劳动过程的生动展示，或表达对劳动的赞美，或表达对劳动人民艰苦劳作的同情，或抒发寄托于劳动之上的情怀。这些古诗词承载着劳动的历史、承载着深沉的情感，深深地镌刻在中国人的文化基因里，被世世代代永远传诵。

农耕是我国传统社会的主要生产劳动方式，因而诗词中展示农耕生活的篇章最为普遍、数量最多。《诗经》中的《七月》，反映的劳动形式丰富多样，有修农具、采桑叶、发衣服，还有种水稻、高粱、麦子，整修房屋、田间送饭等生动场景，这是西周早期社会的“农业百科全书”。“采采芣苡，薄言采之”，这首《芣苡》写出了劳动人民在劳作中的积极乐观精神，洋溢着轻松欢快气息。唐代丘为在《题农父庐舍》中，写春耕时节平整土地的情形，“沟塍流水处，耒耜平芜间。薄暮饭牛罢，归来还闭关”，突出了农民辛勤劳作的场景。一些诗歌则反映农人之苦，其中以唐代李绅的两首《悯农》诗最为有名。“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是农民艰苦劳作的真实写照，而“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写出对农民困顿生活的不平与悲愤。唐代白居易的《观刈麦》中，“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写出了农民在炎炎夏日里早出晚归割麦的艰辛劳动。难能可贵的是，看到农民食不果腹的贫困生活，诗人用“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吏禄三百石，岁晏有余粮。念此私自愧，尽日不能忘”诗句进行自省，以表达对劳动人民的深切同情。此外，也有一些农事诗或寄托诗人超然物外的退隐情怀，或描写农家的幸福田园生活，如晋代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其三》，宋代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等。

渔、樵、耕、读，即渔夫、樵夫、农夫、书生，是中国农耕社会四个比较重要的职业。先秦时期，渔业就在诗中出现了，战国时期屈原的诗中出现了渔父形象。描写渔业的诗，既有象征与寄托，也有写实。如唐代李白的《下泾县陵阳溪至涩滩》一诗通过写自己乘船从泾县陵阳溪到涩滩的途中见闻，用“涩滩鸣嘈嘈，两山足猿猱”“渔子与舟人，撑折万张篙”的诗句，表现了捕鱼生活的艰辛。宋代范仲淹的“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表达了对以打鱼为生的劳动者的同情和关怀。

先秦时期的《伐檀》是我国最早的林业诗歌，也是一首反映伐木人遭受不公平对待的诗篇。而后世涉及种树的诗歌，大多不为讲种植劳作，而是重在抒怀。如，唐敬宗宝历元年（公元825年），白居易任苏州刺史后，种下梅花。赋诗《新栽梅》“池边新种七株梅，欲到花时点检来”，在新栽树之时与好朋友刘禹锡定下赏梅之约，传达出期盼之情。唐代孟郊的《观种树》写道，“种树皆待春，春至难久留。君看朝夕花，谁免离别愁。心意已零落，种之仍未休。胡为好奇者，无事自买忧”，抒发了朝花夕落的悲凉心情。宋代朱熹的《新竹》写自己手植新竹，“坐获幽林赏，端居无俗情”，窗外的竹子为日常生活增添一份超脱。

我国是桑蚕业的发源地，种桑养蚕历史悠久。先秦诗歌《十亩之间》写道：“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虽然篇幅短小，聚焦于采桑女子呼伴同归的桑园晚归场景，却生动地写出了采桑人的轻松愉快，是一首欢快的蚕桑养殖之歌。东汉乐府民歌《陌上桑》叙述了采桑女秦罗敷拒绝使君的故事，讴歌了劳动人民不屈服权贵的精神，从侧面反映了桑业劳作。宋代翁卷的《村景即事》写出四月农村的繁忙农业活动，“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从中可以看出，至少在南宋时期，劳动人民既种地耕田，又采桑养蚕，从事着多种劳动产业。

矿业在农耕社会的劳作中并不占主要地位，但在古诗词中也有反映，其中写金矿和玉石开采的两首诗歌，颇为有名。唐代刘禹锡的《浪淘沙·其六》描绘了一群妇女淘金劳动的情景：“日照澄洲江雾开，淘金女伴满江隈”，写清晨江上大雾弥漫，太阳出来后雾气散尽，江中的小洲忽然呈现在眼前的生动画面。这时人们看到，三五成群的淘金妇女结伴而来，开始了一天的劳动。而“美人首饰侯王印，尽是沙中浪底来”则是写诗人感叹劳动人民用勤苦劳动为权贵阶层提供的奢靡生活，传达了对社会不公平的愤慨。唐代李贺的《老夫采玉歌》，既写出矿石的品质要求“采玉采玉须水碧”，又写出恶劣的饮食状况“老夫饥寒龙为愁”，“夜雨冈头食蓁子，杜鹃口血老夫泪”；而“泉脚挂绳青袅袅”写出了在悬崖峭壁采矿的险恶条件，突出采玉矿工的凄苦生活。白居易在《卖炭翁》中塑造的那位“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老翁形象和他的一车炭被掠夺的悲惨命运，深深打动了后世读者的心。

盐业是一种古老的产业，伟大的诗人李白、杜甫、苏轼都写过有关盐业的诗篇。北宋词人柳永在昌国县（今浙江定海）任晓峰盐场监官之时，目睹了海边盐民“晨烧暮烁堆积高，才得波涛变成雪”的悲惨生活后创作了《鬻海歌》，反映盐民的深重苦难，表达了自己渴望太平世道、减轻赋税和革除盐铁弊端的愿望。

古代交通有陆路交通和水上交通两种。李白的《丁督护歌》写当时交通的不便与拖船的辛苦。“云阳上征去，两岸饶商贾”，点明该地是交通要道、商贸中心。“吴牛喘月时，拖船一何苦。水浊不可饮，壶浆半成土”，则描写了船夫冒着酷暑拖船的艰苦情境。繁华之地的劳动者处境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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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曰：“入其国，其教可知也。其为人也，温柔敦厚，《诗》教也。”古诗词在中国传统社会中对个体人格塑造与社会秩序构建发挥了重要作用。古代诗人用诗意的语言辞藻、多彩的情感意向、丰富的表达形式，记载了历史上的劳动画面，书写了劳动体验和劳动知识，阐发了对待劳动和劳动者的看法与态度，以及劳动在当时社会发展中的作用，既富有思想性，又充满审美价值。劳动诗词代代传诵，成为连接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精神纽带。几千年来，它陶冶和影响着华夏儿女辛勤劳动、开创未来的信心和勇气，成为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宝贵精神财富。（张立敏）